Archives for the Month of December, 2007

No. 72

今天她特別早回到辦公室。 這個時份,只有清潔嬸嬸在吸塵。 在嗚嗚的機器聲中,她從手袋裡拿出聖羅蘭72號。 扭開小瓶子,它發放毒品般氣味。 她先搽右手。一邊搽一邊惱恨前兩天把指甲剪短了。 72號的名字叫閃爍的石榴紅。 鄰座同事回來,嗅到氣味,問起源頭。 她尷尬地說,剛才在搽指甲油。 她也不想在辦公室進行這個勾當,可是他不喜歡她搽深紅色指甲油。昨夜,她如以往的很多個夜,睡在他的床上,從他的寓所出門。 她跟他一起很多年了。 他喜歡女生用Johnson Baby沐浴液代替Estee Lauder的Pleasures,牛仔褲圓領棉上衣代替絹質羅傘裙子。 他崇尚簡潔節省。他如美德本身。 紅蔻丹對他而言,不是低俗,而是無意義。他不是很嫌棄,只是覺得無需要,亦不會欣賞。 這已經足夠令她不再在他面前搽上聖羅蘭。 可是這不足夠令她不再在他的視線之外,一身的黑,搽上石榴紅,穿著魚網絲襪,踏著三吋高跟鞋,回到辦公室,繼續唯命是從朝八晚八的日常生活。 那是她作為一個城市女子,最微小的慾望,最不足道的想像。 這些慾望,這些想像,這些他不放在眼內的姿態,恰恰是那一個巴仙,成為百份百女孩的最後一個巴仙。

碎片

因為買不起水晶花瓶,四處找一個玻璃花瓶。 水晶花瓶的光亮,她的剔透,不是一般玻璃可比。 由於不夠水晶奪目,玻璃花瓶往往造得比水晶的花巧。 不喜歡花巧,原來找一個清簡好看的玻璃花瓶也不易。 花瓶是塵世中多麼無謂的物事兒。 只是心頭好便是如此這般一回事,尋尋覓覓,往往冷冷清清,總是找到非常接近但不是真正想得到的事物,給予盼望,讓人想繼續找下去,反覆卻不過是非常接近和不接近,而並非真正心頭好。乍暖還寒,最難將息。 鍥而不捨,找到一個尚算美滿的玻璃花瓶。 帶它回家,神推鬼擁,便打碎了。 好地地一個完整的花瓶成為碎片。 玻璃碎片散落地上,它們各自尖銳地存在,它們躲藏到暗處存在。 偶爾在夏日早上陽艷裡,站在家中窗旁,來不及想起從哪個夢中醒來,來不及穿上繡花拖鞋的右足,一陣刺痛,玻璃碎片不知從何處跑出來,割破皮肉,割破夢,割破早晨。 破碎和損傷之中,你記起一個美麗的水晶花瓶,欣然,沒有恨。 快樂是,找,找不到,妥協,接受,失去,重覆找,找不到,妥協,接受,然後破碎,然後馴服、接受。 快樂是那片刺手閃爍的碎片。

赤痛

清晨四時,我便非常非常甘心,也不是輸贏的關係,只是太陽下去,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,這一趟的人生,就只是得一趟,躺下來,天在上,地在下,你的偉大,我的不足道。也許是吃多了酒的關係,我便非常非常的甘心,如果我就是要如此,如此曲折,我們就是要如此曲折,水深海闊。月亮背面,是寧靜的海。我按著燈泡,想著你,你說,你說的那些話,手指便灼傷了。紅,而且赤痛。喜愛,應該引起赤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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