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級市場裡賣的都是熱熱鬧鬧的花,沒有大雅的菊,有的是去祭祖那些,掃興。至今已吃了半打大閘蟹,全力支持祖國化工業,同事說我大無畏,我回小女子以身報國,求仁得仁。 我洗蟹洗很久,一邊洗一邊安慰牠們,生命誠可貴,自由價更高,閣下的犧牲是壯烈的,人民心存感激,死亡是不必恐懼的。其實是在下害怕殘害生命,平時只有虛偽地請他人代勞。 保羅伉儷買來太白遺風,是心意,是對我跟小周的了解,也是對事物的了解。嗯,吃過這麼太雕,其他也甭吃了!塔牌八年好像一個笑話一樣,之後我們只有吃Port,可是無償空虛。 說起求仁得仁,我們談到2630,未免卡卡卡卡的笑起來,第一次興幸他只認是台灣人,不認是中國人,否則真是傷害中國人民民族感情。人折墮是沒問題的,只是無恥到惹笑的地步,剩餘是人家茶餘飯後的問題,就很無謂無癮。 之前訪白先生白太太,他們為我和小周下廚,我倆吃了白家好多酒,到了凌晨,白先生要我們幫他吃干邑,君子,捨命陪也。白家露台養一株爛漫杜鵑,咱們看白先生的新畫作。飯廳放著卡式錄音機,播著藍調,真是夢裡不知身是客。 在我家,為白夫婦點播Diane Witherspoon,細妹在東京Park Hyatt買的爵士,他們說那首cry me a river 是聽過最好的版本,我便自己喜孜孜。跟保羅夫婦從時光倒流七十年聽到eternity and a day聽到諳聽到爵士群像一,說到HMV白痴賣Billie Holiday十隻Boxset是一百五十塊。Sinatra也是一樣不過實在買了太多,自己不好意思起來收手。 白先生及保羅是我敬重的男士,沒有時下一時嫌棄本地女子瑣碎一時嫌棄精細的習氣,家常細節國家大事,無所不談。 這樣的成人生活,多麼美妙。 而我總是想如果你讓我在你身邊,我整個世界都為你開放,各處都是你可遊憩地方,你將會懂得,你將會發現若果我有什麼好,不過來自朋友的好。真正令生活無缺的其實是身邊的人,那些音樂,那些食物,那些環境,也是沒有意義的,而無缺而意義是通過分享,而不是擁有。所以你讓我唏噓的並非我們未曾真的擁有對方,而是我們未有深深分享過自己,分享過對方,我不想問,你也不覺珍惜。我追憶的是,我們之間分享的可能,而不是擁有的可能。因為我們其實真正能夠擁有的是分享的感覺,那些物件是媒介而已,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。
Archives for the Month of November, 2008
有情情處特無情
Wednesday, 5 November 2008
暑假是母親的惡夢。 她說,一到暑假就很煩,我們要日日對住。 細個覺得很騎呢,我阿媽直言對住我好煩?唔係呀化? 那時住在汀九,向海,下午,母親帶着草帽,拉我去街市,買沙蟲,兩副魚勾,塑膠水桶。 從家中走路去汀九的碼頭。那時去青衣,可在碼頭坐蛙啦蛙拿。 碼頭沒有人,我媽只有我,我只有我媽。 她教我把沙蟲斷開一截截,上魚勾,輕輕拋出海中。 她叫我坐下,不要動。不要吵。否則魚不會上吊。 這是媽媽給孩子的遊戲。因為是遊戲,我跟從遊戲規則,安靜,耐心,看著海。 同時,唯一在這個遊戲裡,她作回她自己,不是一個母親,她是一個安靜的成人,坐在太陽下,坐在海邊。 一般來說,一個下午,兩個人都只共釣到七八條魚。離去時把牠們放回海中。 對年幼的我來說,安靜,耐心,看著海都是一個遊戲。因為沒有概念,大人說什麼是遊戲,便認知為遊戲。 (後來也有紅白機以及很多玩具。並不特別覺得好玩。因為母親教我釣魚。婆婆教我做腸粉。姨丈帶我到山溪捉魚。舅父教我打牌。這些世界廣大刺激得多了。) 我仍然記得有一個畫面,二十多年前的走往碼頭的路上,母親走在前面,我見不到她的臉,天上沒有雲,青山公路沒有車,太陽悠然憐憫。這是我下一輩子也會記得的畫面吧。我們倆,沒有聲的坐在碼頭,等待。 童年裡面,認識到永恆恰是如此這般的,靜默是合該的,遊戲不一定「好好玩呀」的,等待不需要一個結果的。
白天不懂夜的黑
Sunday, 2 November 2008
我說不用結婚照。 那時候,你我認識一年。 你只以為那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憤怒,你以為那是我的姿態。 我說,早幾年你識我你是對的。但如今我的氣力都用在別的地方。 我笑。 你也笑。你不相信。因為我總是輕易地被觸動,憤怒,感動,快樂,哀傷。 我們吃著白酒,你醉了,我沒有,只是一樣像在世外。 走在路邊的狗,嗅著那堆廢紙,海風從月吹來,也帶來光。 許許多多的海風,許許多多的情緒。 我有點傷心,因為你不知道我根本,我只是不需要那些照片。 後來,一個夜裡,你回來,我睡了,不情願地起床,你的手臂又發疼了,我閉著眼半睡著給你按。酒氣裡的你說,總以為我去按摩是圖舒服,原來有這說不上的好。我喃喃,為人按摩要唸經,帶走你的疲倦,疲倦就是不潔,我吸了不能收,要再放出去。後來,我坐在地上看你,坐在梳化上的你,比我大很多很多,你問我怎麼,我接不上嘴,無端說,你好犀利呀。你說我痴線。你笑。後來,化妝時我抱怨眼睛小,你說我沒有眼睛都一樣漂亮。我站到梳化上,WOW一聲。 那個星期天你起床後,吃出前一丁的中間,你說我下的麵特別好吃,然後說你明白我不需要結婚照的意思。你說你沒有我懂得繪影繪聲,但你感到對我來說,重要的是什麼,不重要的,在短促的人生中可以儘量節省。我吃著半口的麵,流了一臉的淚,嗯嗯嗯。這應該是永恆。一個人懂得一個人的真心。所有人看到我的是姿態,以色相求我,以音聲見我,不能見如來。複雜的你看見複雜的我,單純的你看見單純的我。 為你寫的千言萬語,是為一千零一夜。
最需要成長的是成人
Saturday, 1 November 2008
印象中,從小到大,母親都沒有寵我如一個孩子。 她把我當成一個朋友一樣看待,意思是,尊重我的想法,但必要時或看不過眼時會說話,讓我選擇,但會跟我討論優次是非。最膚淺例子如幾歲時我可以自己挑衣服,不過她會給予意見如「黑白間條比那個心心公仔有型多了!」「吊帶褲比泡泡裙特別吧?泡泡實在有點娘!」(我這輩子最有品味的時候是孩童吧?!)。我也可以提出意見,甚至反駁。 這種作為朋友的權利,有它相應的義務。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,要與父母相處,大家平等,沒有人因為我是小孩而被容讓。如與其他小孩爭吵,到她面前告狀,她看我一眼就說,啊小孩子的事情小孩子要自己處理,你們自己說說理,想出解決辦法。週末家庭日逛男裝部的時間最多,爸爸是整日到Hugo Boss裡鑽,我嚷嚷悶死要走,母親仍說,你爸爸要買衫,你要等咯。我不是地球軸心不是世界中心,沒有一群人在我身邊繞著轉。姨姨們去圖書館去藝術中心,不顧小孩死活,一起看圖冊看畫。一直以來父母各自有他們的朋友,他們不會就我帶我跟有孩子的家庭交往,他們一班朋友來我家,賭錢抽煙吃酒唱歌打牌吹水,我混在其中,除了抽煙,也賭錢吃酒唱歌打牌吹水。 為什麼我今天最好的朋友裡面包括我爸我媽呢?因為這些年來,他們跟我在交朋友。為什麼有些父母突然覺得子女長大後離去,當他們想跟子女交朋友時,子女已經去到很遠?那是因為過去廿多年,他們一直沒有跟小孩交朋友而把小孩作太子一樣供養著吧?太子長大後,就拜拜咯,他會回來探你,那是盡責,不過他不會把閣下包括在他成年生活的一部份,因為從來在父母孩子的關係中都只有孩子而不見父母。孩子成長裡面沒法獲得互相尊重、與你為朋友的概念,他也沒有見過父母有自己的成年生活,家庭裡往往是以他為中心的權力關係(要不父母話事,要不孩子話事,所有事都是有關孩子的事,除了孩子的事,父母別無餘事)。那是最真實的因果。 我是與父母沒有父母的關係,我們仍是朋友,更是終生朋友。那是血緣以外,權力以外,我們點點滴滴為這段關係付出的心血。我更覺得整件事於我父母而言,無關育兒的秘訣,那是他們認為怎樣作一個人,怎樣對待一個人,生命應有她自己的氣數和尊嚴。 我妹妹怎可以說得那麼好:立立(和其他孩子)